莫餘神不守舍地回到臥室，看著依舊沈睡的蕭齊雲，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麻麻酸酸的有些難受。

為蕭齊雲也為褚霏，也為他自己，整個人心裏堵得慌。

然後坐在自己的床上發呆，半晌之後，向後倒在了床上，將自己埋到被褥之中。

一開始見到蕭齊雲，他就把這人當作書中的大反派來對待，即使他們兩個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合作，莫餘也是抱著一定要小心的心態對待蕭齊雲的。

因為原著中蕭齊雲的各種手段讓莫餘有些害怕，心裏總是想要防上一道。

他扭了個身子，露出兩只眼睛看向那邊床的蕭齊雲。

他心裏的防備，直到蕭齊雲開始一步一步教他怎麽處理事情，還請了那麽多老師教他，自己每天就那麽一點清醒的時間，依舊會擠出一部分的時間來檢查他的功課，手把手地讓他知道怎麽在董事會那堆老狐貍的眼皮底下搞事情的時候，才開始慢慢瓦解。

雖然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還是由於他倆綁在了一起，但是莫餘捫心自問就是睜眼說瞎話，他也不敢說蕭齊雲這麽用心對他全是因為他們兩個的合作。

要真只有合作原因，蕭齊雲根本不用這麽費心費力地教他，只要安排部署好，讓他去執行就可以了。

一旦事情做完，他兩個就解綁了，他莫餘以後過得好不好跟蕭齊雲有什麽關系。

莫餘拿起枕頭罩在自己臉上，無聲地喊了一陣。

想起上次他說以後想要管苗圃的事情，蕭齊雲還特地問清楚了他的喜好，最後也是尊重他的意願，給他換了老師，還讓龐清先一步請人去苗圃接手整理，簡直是將他的後顧之憂全部都掃清了。

莫餘覺得蕭齊雲這樣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兩個這段時間合作還算愉快，另一方面蕭齊雲確實對把他拉到這個世界來有一點點愧疚，想給他找一條後路。

這方方面面的事情讓莫餘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自己被原著拉偏的想法，站在他的角度總給蕭齊雲套上了一層反派大佬的濾鏡，事實上脫離了原著的範疇，蕭齊雲也僅僅只是蕭齊雲而已。

誰是反派誰是主角，還不都是原著說了算。可莫餘真真正正地待在這個世界裏，除了一定要他按照原著劇情走的慣性以外，其他人其實都是認認真真在活自己的生活而已，根本就沒有圍繞著誰轉這件事情。

反倒是他和蕭齊雲被逼圍著齊浩轉這件事情，更讓人郁悶。

可是跳出這個圈子，莫餘想想最近自己做的事情，除了那一點因為生命原因而跟著劇情走的事情，其他時候他也一直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學到的東西也全是真正地學到了自己的腦海中，並沒有因為這是書中的世界學習就變得容易，也沒有因為是書中的世界就讓他得到什麽優待，難學的東西依舊難學，學不懂的東西依舊是學不懂。

“唉——”莫餘起身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地說道，“魔怔的是我自己吧。”

他想其實一開始他就錯了，他一直沒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人，一直還有一種他知道劇情的竊喜感，雖然答應原主的任務難做，但是在他內心深處其實依舊沒把這件事情當作大事，而是有一種在玩游戲的松懈感。

直到剛剛聽了龐清的話，他才當頭棒喝，原著就是因為寫崩了才導致了現在的情況，他還一直以原著的眼光去看待蕭齊雲。

也不了解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人，雖然被迫有了合作關系，加深了了解，但他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把蕭齊雲當作是書中的NPC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啊。

其實原著裏寫的再怎麽厲害的這個反派，再怎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事實上還是一個有著自己喜怒哀樂，過去未來的人，而不是簡簡單單的隨便一句天涼王破對手就立刻完蛋的紙片人反派。

莫餘躺平了身子，楞神地看著天花板，繁覆的頂燈花紋看得他有些神思恍惚，但是頭腦卻越來越清醒了。

雖然原主給他設置了三個任務，需要全部完成才能完全獲得這個身體，但是他突然間就想明白了，即使完成了三個任務，以他之前的心態在這個世界很可能也生活不下去。

他自始至終沒有把自己當作這個世界的人，一直以做任務玩游戲的心態在這個世界游走，這樣的他怎麽可能在完成任務之後，把自己當作這個世界的人呢。

莫餘遮住眼睛低低笑了起來，好半晌才對著空氣說道：“還好來的及，差點就誤入歧途了。”

說完莫餘坐了起來，在床上將腿盤了起來，然後看向了對面床依舊沈睡沒有動靜的蕭齊雲。

回想起這一段日子的相處，蕭齊雲對他其實是非常好，可以說完全超出一個合作者的付出了。

雖然知道在這份好中間摻雜了兩人無法對外言明的默契，以及完全綁定在一起的無奈。

但蕭齊雲這個人在人品上絕對是無可挑剔的，莫餘在這一個終於將自己腦內關於蕭齊雲在原著裏那些妖魔化的描寫全部格式化，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先生。

想了半天，結果真沒辦法從蕭齊雲身上找出什麽過硬的瑕疵。

而且這段時間說起來也是蕭家一直在照顧他，否則到這個世界，莫餘也很可能舉步維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完全不用考慮生活問題。

他有些歉意地看著蕭齊雲，決定以後還是要對蕭齊雲好一點。

跟蕭齊雲對比一下，沒心沒肺的人其實是他。

***

“褚教授已經回京市了，集團那邊的異動暫時也都壓下來了。”龐清第二天跟清醒的蕭齊雲匯報時，聲音都要比平時小一點。

蕭齊雲點頭道：“明白了，蕭沃父子倆回去沒？”

“沒有，還留在酈城，上躥下跳的。”

“盯緊了。”

“明白。”龐清點頭，然後欲言又止地看著蕭齊雲。

蕭齊雲擡頭看了一眼龐清，“還有什麽事？”

“先生，蕭氏真的不要了嗎？”龐清有些悲傷的問道。

蕭齊雲合起手中的資料，“沒必要留著了，集團的情況你也很清楚，一個雞肋而已。”

“可是……淩爺畢生的努力……”

“爺爺去世前不也說了他後悔了嗎。”蕭齊雲淡淡地說道，就好像談論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做過努力了，可惜這個集團已經不是努力就能救起來的地方了，難道要一輩子為那些貪得無厭的人打工嗎？”

蕭齊雲說到這裏敲擊著實木桌面，冷淡而堅定地說道：“至少我不想。”

龐清抖了抖嘴，有些顫抖地說道：“我明白了。”

說完微微躬身便退出了書房。

莫餘看著龐清有些佝僂的背影，小心地朝蕭齊雲說道：“龐管家好像真的很難過啊。”

蕭齊雲早就低頭看向他手中的文件，聽到莫餘的話，頭也不擡地回道：“總有認清事實的一天，或早或晚罷了。”

莫餘想了想大著膽子問道：“你都沒有不舍的嗎？”話音剛落就對上了蕭齊雲朝他看來的目光，聲音立刻卡殼一下，“呃，我是說那麽大個集團呢，值好多錢啊。”

蕭齊雲放下手中的文件，“必須要丟棄的東西，為什麽要舍不得，會有更好的。”

莫餘挺詫異蕭齊雲會回覆他的，但聽了他的回答，還有些不解，“畢竟是你努力這麽久的地方，不是嗎？”

“那更說明沒有拯救的價值，而且跟我的命比起來，蕭氏真不算什麽。”蕭齊雲淡淡地說道，然後埋頭又看起了文件。

莫餘瞟了一眼蕭齊雲手上的文件，依舊是蕭氏那邊送來的工作，明明嘴上說的那麽不在乎，現在不是依舊努力在做這些工作嗎，真的沒什麽嗎。

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兒，莫餘時不時會瞟一眼看文件的蕭齊雲，直到莫餘發現這人今天有點不對勁，看文件的速度比平時可慢了不少，這都半個小時了，平時那厚厚一疊的文件早就處理完了。

可是今天竟然還剩了一半堆在桌上。

他仔細看了一下蕭齊雲的表情，雖然依舊是沒什麽變化的樣子，但莫餘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平時認真的眼眸，時不時會放空一下。

莫餘想了想，褚霏來了就走再加上蕭氏的事情，恐怕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

這母子兩個的關系真是迷一般地讓人操心。

“那個……”

蕭齊雲聽到莫餘的聲音，立刻朝他看了過去。

莫餘斟酌了一下，繼續問道：“要不然今天去苗圃看看？呃……你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蕭齊雲看了一眼莫餘，“走。”

“那我讓小萬去安排車子。”莫餘馬上應道。

坐上車子在城市裏穿行，莫餘還有點不可思議，蕭齊雲竟然真的聽他的出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幾眼一直閉目沈思的蕭齊雲，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一點蕭齊雲的脾氣。

“之前龐伯安排人管理苗圃，送回來的資料你看了？”蕭齊雲一路都能感覺到莫餘在看他，終於被看得有些發毛了，馬上就找了個話頭截住莫餘時不時飄過來的奇怪眼神。

“啊……資料啊，我都看了，苗圃現在就是賺不了大錢，但也餓不死的狀態，至於招牌的月光蝴蝶蘭整個苗圃只剩下三株品相不大好的還在垂死掙紮，也培育不出新品種的東西。”莫餘想了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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